我心伤悲之一——那个眼神……

记得一个动物学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在动物界，狗是

唯一一种亲近和依赖人类胜于亲近和依赖同类的动物。”

写这篇东西，我的心有些淡淡伤感。

每当下午五点时分，它会站在那个路口向一个方向张望

着，一动不动。不管身边有多少人走过，它也目不转睛，旁

若无人。

“有一只小狗每天那个时候都站在那个路口，一动不动的

张望……”我对妻说。

“我知道，它叫乐乐。它家的主人拆迁走了，把它丢下

了，不要它了……它天天在那儿等它家的主人，原来那个人

每天在这个时间下班回家。”

“真可怜。它就是这样天天盼望它的主人来接它吗？”

“是，每天都在哪儿等。”

过了一段时间，它不再在路口等它的主人了，也许他知

道，他们真的不会来了，不会再来找它了，他们真的抛弃了

它。有时，我在路上会看到他。我发现，只要我回过头注视

它，它会立刻的注视着我，注视得是那么专注，那么凝神，

一动不动。使我惊讶的是，它的眼神竟然像人一样流露着复

杂的含义，我甚至不敢直视它的眼睛。我看得出来，那个眼

神中分明有一种哀怨、困惑和企求，还有那么一些渴望的东

西也许会实现但却又不敢确定时的悸动……好像在说：“你

为什么这样看我，你想收留我吗？会给我吃的吗？”

总之，那个眼神复杂得像人一样，甚至比人更复杂。我

甚至没有看到过人有这样复杂的眼神。我想，人是会说话

的，有些思想，特别是极切渴望的东西可以用语言和文字来

表达，所以，人不用那么复杂的眼神来交流。而它就得这

样。我说它的眼神复杂，决不是癔想，也不是我的心理的投

射，我可以肯定的说就是这样。

“我去喂喂它吧……我看它真是很可怜。”我回到家对妻说。

“不行，你可不能喂它，一喂它它就跟你走，跟到咱家

来了。那只狗我知道，它可灵着呢，你多看它一眼它都要跟

你走。咱们已经有了一只狗一只猫，咱们可不能再养什么了。”妻说。

过了一段时间，我很少看到它了。有一次，我在离家不

远处的一片绿地里又看到了它，虽然离得很远，我还是发现

它瘦多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天很

冷，也很晚了，路上几乎没了行人，借着路灯的余光，我看

见在路边的绿地里有一个东西在动。我走近看，竟然是它。

只见它卧在干枯的草丛里，它看到我，没有起身，只是转过

头默默的看着我。我静静的站在那儿和它对视着。我发现，

它的眼神依然复杂，但与先前不同了，那眼神里依然有哀

怨，但却没有了渴望的悸动，因而也显得平静了许多，或者

说是淡漠了许多。我想，它一定看过不知多少看看他，又漠

然走开的人们。它那曾经热烈如火的渴望都被那些冷漠走开

的人们所破灭。它对这个世界已不再渴望什么，而安于在孤

独中过着流浪的生活了。（此时,我的心一阵悲凉）这时，我

还是感到它的眼睛里还有一种如人一样灵性的东西，这种东

西很难用语言表达。

我们就在这寒夜中对视着，我不离开，它的眼睛就一直

静静的看着我。

后来，我再也没看到它。

“但愿它被一个好心人收养了……”我心里想。

去年的一天，我在工人体育场外的路上，看见一个中年

女人牵着四只狗在街上走。

“您养了这么多狗……”

“其实我不想养狗，可是没办法，都是从街上捡来的，

怪可怜的，真看不下去。那只花的，捡回来时，腿都断了，

养了半年才好。那只小白的，捡回来时瘦得就剩一张皮了，

走路都打晃儿……”

我想，她一定也面对过那种渴望的眼神吧。

她走过去了。

“喂……”我回过头，突然叫住她。

“你真善良，我不如你，真是不如你呀！谢谢你……”

“什么，你说什么……”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没什么……”我向她笑了笑，回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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